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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清华与西南联大永远的校长----梅贻琦 [打印本页]

作者: 超群    时间: 2015-11-7 20:04     标题: 清华与西南联大永远的校长----梅贻琦

清华大学学生林文奎

在日寇加紧侵华战争步骤之际

,曾经带领北平大学生南下请愿团,要求民国政府立即抗日,并在宋美龄的鼓励下,毅然带头

投笔从戎

,报考了

笕桥航空军官学校,

在当时的清华传为佳话。著名的空军抗日英烈沈崇诲(清华学生)就是在他的影响下,也报考了

笕桥航空军官学校。

[p=28, null, left]母亲曾经回忆说,作为当年的空中骄子,英姿勃发的林文奎自然不乏女性追求者。然而最终被誉为西南联大的校花张敬成为了他的终生伴侣。那是林文奎在昆明飞虎队工作期间,结识了当时任教于西南联大的张敬(张清徽,1912-1997曾就读于北平女子文理学院国文系,后考入北大研究所,抗战爆发后到昆明)。张敬身材高挑,外貌秀丽,当时在联大不仅是擅吟诗赋词的才女,还有冷美人之称。此时张是才女,林是空军骄子,但张敬之父并不赞同二人结合,除门弟之见外,飞行军官牺牲风险高也是其担忧之处。然而,张敬从与林文奎相识到接受他求婚只有两个月时间。多年后,张敬在向弟妹及友人回忆当初的决定时,表示是抗日救亡令她下此决心,“国难当头,恨身为女子不能上阵杀敌,能嫁给军人就是报效国家!”1941年5月4日,这对热血青年选择了这个充满救国意义的日子,在昆明梅贻琦校长的府上举行了婚礼,西南联大很多教授到场,梅贻琦亲自为这对新人主持了婚礼。时隔近半个世纪,1989年5月,已从台大中文系退休的张敬教授率子媳到燕南园拜望冯友兰先生,令人惊叹的是,93岁的冯老不但一下就认出张敬是当年西南联大的校花,提起由梅贻琦校长主持的林、张的婚礼,还吟诵起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可见林、张的结合是当年校园中的一段佳话。今天,不少年轻人已经不知道梅贻琦是谁,甚至我在清华园里也曾经遇到过不知道梅贻琦的学生,这就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p=28, null, left]由此,有必要说一说在中国教育史上占有重要一席地位的的梅贻琦。

[p=28, null, left]梅贻琦(1889年12月29日-1962年5月19日),字月涵,天津市人,祖籍江苏武进,祖先于明成祖时由江南迁居北京,后于天津落籍,是20世纪中国最伟大的教育家之一。他开创了清华大学的黄金时代,主导了西南联大的教育奇迹,使中国的高等教育昂然跻身世界先进水平。他领导的清华为世界贡献了李政道杨振宁李远哲三名诺贝尔奖获得者,为新中国培养了14位“两弹一星”功勋科学家,涌现出梁启超王国维陈寅恪吴有训陈省身钱钟书华罗庚钱学森钱三强钱伟长等多位位学贯中西、文理兼通的学术大师。1962年5月19日病逝于台北。

[p=28, null, left]杰出大学的背后必有杰出的领导者。西南联大设有校务委员会,由3位校长任主席:张伯苓(南开大学校长)、蒋梦麟(北京大学校长)、梅贻琦(清华大学校长);实则始终由最年轻的梅贻琦主政。


[p=26, null, center]1939年,梅贻琦全家在昆明东寺街住所合影。后排左起:梅贻琦、

[p=26, null, center]韩咏华、梅祖彤,前排左起:梅祖芬、梅祖彦、梅祖彬、梅祖杉。

“我的小女儿也没考上联大”

按常理,一个学校中都有不少人争着做校长,何况是3个学校。原先的三位校长中,论资历论年龄,梅贻琦都排在最末,但他却把这校长做得稳稳当当、妥妥帖帖。在一次大会上,蒋梦麟把自己的表交给梅贻琦说:“我的表,你带着!”也就是“代表”的意思了。梅贻琦作为“代表”,把西南联大办得风生水起。

那时日子非常苦,要跑警报,还要饿肚子——甚至堂堂校长夫人、梅贻琦的妻子韩咏华也要到大街上做小生意,售卖自己做的“定胜糕”。梅贻琦经常在校办公,也就经常和学生一起跑警报。警报一响,不少人跑得都找不着北,但梅校长却永远是那样绅士,那样从容不迫。

一次,梅贻琦的弟弟出国前到昆明看他,发现兄长的住处是如此之逼仄,伙食是如此之寒酸。晚上,一家人更是闷闷不乐,因为侄子梅祖彦跑警报时,把眼镜连带盒子都跑丢了。没了眼镜他就看不清楚;看不清楚他就没法上学。他都快要没法上学了,家里仍买不起新眼镜!

在西南联大,梅贻琦管事,说话当然就管用。但对自己的子女,他从不搞特殊。抗战时期不少青年从军,他的儿子梅祖彦在西南联大念书,也面临同样的问题。梅贻琦对儿子说:“你想去我支持,你不想去我也不反对,你自己做决定吧。”儿子果然就去了。

每年“高考”完后,有个别人上门来,为自己的子女、亲朋好友说项。梅贻琦从来都坚持原则。一次赴上海,他受到清华很多同学的热烈欢迎。有一位校友说,自己的孩子准备考大学,请校长多关心。梅贻琦听完,没答应也没拒绝,只说:“我的小女儿去年也没考上联大,她只好录取到别处了。”

抗战后期,国民党政权已渐失民心。世道不公,特务非常之猖獗,西南联大的民主运动也极其活跃。闻一多、张奚若、曾昭抡、费孝通等是其中最活跃的一批人。罗隆基被称为“罗隆斯基”,而吴晗则被称为“吴晗托夫”。1946年联大解散,三校分别复校北上后,吴晗依旧非常积极。有人就看不下去了。国民党的大员陈某某特地从南京到北平,邀请北平一些大学的领导吃饭,做他们的思想工作。他请来了北大的胡适、郑天挺,当然少不了清华的梅贻琦。陈某某对梅贻琦说:“你们学校的吴晗,也闹得太过分了吧,该约束约束他啦。”北平警备司令部的人也指名道姓地说:“是该管一管了。”梅当然明白“管一管”是什么意思。他立即解释说:“吴晗只是个读书人,他并没有怎么样,他也不可能怎么样。”

梅贻琦对所谓的“管一管”很不以为然。在他看来,大学是最高学府,天职就是追求真理、服务祖国,而不是为某党某派所私。大学理应培养建设人才,但也不妨有些批判精神。学术乃天下之公器,而非党派之私产。只有提倡学术自由,才能建设杰出大学。而学术自由,本身就意味着包容新旧左右,允许百家争鸣。只要教师不在课堂上宣扬自己的主义,不是借学校的名分去搞政治,不影响本职工作,他是不赞成干涉教师自由的。

当然,形势比人强。你跟政治讲理,政治不跟你讲理。他看形势有点不对了,立即让人通知吴晗:“吴先生,你得赶快走,晚了不行了。”吴晗会意,乃遁之。


[p=26, null, left]  1947年4月27日,北平(今北京),清华大学三十六年校庆,原西南联大校务委员会主席兼清华大学校长梅贻琦(左三)与北京大学校长胡适(左二)、原西南联大训导长兼昆明师范学院院长查良钊(左一)、南开大学秘书长黄钰生合影。


[p=26, null, center]1948年8月16日,到清华大学视察的国民党教育部长朱家骅(左)由梅贻琦(中)送出校园。

人品、资历、才干、工作样样过人

1940年,西南联大三校之中的清华,特意为梅贻琦任教25周年举行庆祝。梅贻琦在美国的母校也把名誉博士学位送给了这位杰出校友。各方的名流政要、专家学者纷纷莅会,无数校友、学生的问候也如雪花般飞到昆明。在庆祝会上,曾任教育部长的李书华非常得意地宣称:清华有今日的成绩和地位,与梅校长的努力分不开。当初推选梅先生做清华校长,“是我在任内最满意的一件事”。但面对这罕见的殊荣,梅贻琦只是非常谦抑地把自己比作京戏中的“王帽”:“他每出场总是王冠齐整,仪仗森严,文武将官,前呼后拥,‘像煞有介事’。其实会看戏的绝不注意这正中端坐的‘王帽’,他因为运气好,搭在一个好班子里,那么人家对这台戏叫好时,他亦觉得‘与有荣焉’而已。”

梅贻琦本就是清华人。当年第一届庚款生招考,轰动全国,报名的有700多人。发榜了,有个小伙在看榜时,看见旁边一位瘦高个不慌不忙、不忧不喜地也在那儿看。按说,应考者要么上榜要么不上榜,中榜者高兴得连尾巴都翘上天了,落榜者便是涕泪飘零也不稀奇。独此君容色自若,静水深流,别人看不出个山高水深。后来才知这个瘦高个叫梅贻琦,在录取的47人中,排第六。

留学归国后任教清华。梅贻琦不爱说话,但教书却非得说话,课外还要为学生补功课,很累人。他回到“天津卫”向恩师张伯苓诉苦,说不想干了。张伯苓一听,很是不悦,问:“你教多久了?”“半年了。”“才半年,怎么就知道自己没兴趣?年轻人要有点耐性。回去教书!”这一训,就训出了一位世界闻名的大学校长。

梅贻琦到清华任教后,人品、才干、资历、工作,样样过人,但年近三十而依旧单身,说媒保亲者很多,他却一次次地婉拒,为的是照顾3位弟弟读书。家人都替他担心,他自己却不操心。

后来,他往一韩姓人家跑得勤快起来。倒是腿脚勤快,嘴皮子还是不勤也不快,依旧寡言少语。别人都替他急,但他自己不急,甚至与这位叫韩咏华的女子热恋时,也不大说话。两人要订婚了,韩咏华的好友提醒她:你要知道,他可是不爱说话呀!韩咏华一愣:不说话就不说话!韩咏华算是梅贻琦的同门师妹,而今更近了一层。他们喜结连理时,很多学生送喜联,因梅贻琦字月涵,而梅夫人又姓韩,就干脆写上“悦韩”字样。

梅贻琦在清华极受器重,曾出任教务长,并一度代理校务。他是少壮派教授的核心,而其他成员,像叶企孙、陈岱孙、金岳霖、陈达,都是他的弟子。后来罗家伦当校长,梅贻琦走了。再后来,一任任校长走马灯似的都走了,而梅贻琦又回来了。他是被无数清华人衷心请回来做校长的。

在名流云集的清华,要出任校长绝非易事。那时政潮频仍,学潮云起,校长与教授、学生的关系比较复杂,学生驱赶校长、校长解聘教授的现象时有发生。罗家伦曾是蒋介石的秘书,他场面很大地来清华做校长,两年不到,就灰溜溜地被赶跑了。北大校长蒋梦麟曾明确表示:“我不赞成教授治校,我的口号是校长治校,教授治学。”他拍着桌子说:“我办不好北大,谁能办北大?!”教授哪还敢说话。清华则是教授治校的典范,梅贻琦继承了这个传统,他一上任就宣称:“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

梅贻琦敏于行而慎于言。他说话非常之少,而且非常之慢。有人把他的口头禅整理成了顺口溜:“大概或者也许是,不过我们不敢说”云云。当然是笑话,调侃而已。对这位梅校长,大家是敬而爱之,视他有如父兄。

学界巨擘陈寅恪轻易不臧否人物,但对梅贻琦却颇有好感,他说:“假使一个政府的法令,可以和梅先生说话那样谨严,那样少,这个政府就是最理想的。”当然,那时大环境远不是那样“理想”。然而,便是在这不理想的时代中,在梅贻琦治下,清华仍一团和气,上下悦服,学术上突飞猛进。


[p=26, null, center]国立西南联合大学旧影(1938-1946)


[p=26, null, center]西南联大校舍旧影

拿着两本书登机

1948年,历史面临新的抉择。天地玄黄,暗流涌动,北方一位位人物南下。梅贻琦是个有影响的大人物,他的去留不可能不为众人所瞩目。他的夫人韩咏华在广州也为他担心,每天都看报纸,时常看到丈夫为清华校务而东奔西跑,就是看不出来他去留的迹象。他也想过这个问题。舍不得他的人实在太多,清华学生在民主墙上专门出了极为恳切地挽留校长的壁报,同学们甚至还组织队伍到校长住处齐呼口号挽留校长。地下党组织也向梅贻琦捎话:“你不要走,我们了解你,希望你留下来。”他的南开校友周恩来更是公开说:“像梅先生这样的人可以留下来,他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人民的事。”

1948年12月,劈里啪啦的枪声传到海甸(现为海淀),清华园就停课了。陈岱孙去找梅贻琦,梅正要进城,说学校没钱了,要弄点钱来,让师生员工撑过这段时间。进了城,拿了钱,坐车到西直门,眼看着门已关,且再不让开了。清华原本有个特别通行证,在平时,只要有这个证,任何时候都可以过西直门。但那一天通行证失效了,梅贻琦只好回到城里。胡适也在城里,他告诉梅贻琦说:你还是别回去了,一起走吧!几日后,诸事安排妥当,他才预备南飞。飞机好不容易来了,在南苑机场,他还在犹豫。终于,最后一班飞机来了,他从容不迫地提着一架打字机,拿着两本书登机。

寓居海外时,梅贻琦非常关注祖国的动态。他先是在欧洲,后又到法国,手握巨额清华基金,却过得极其清贫。他一如既往地为清华订了许多学术刊物,但收到这些刊物后,拆了装,装了拆,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把它们送到那些真正需要它们的清华师生手中。他一直在异邦遥望故国,遥望京城,犹豫着是否要再回来。但终于没有等到那一声召唤,也终于没能踏上归途。他又在祖国的宝岛台湾建了一所大学,也叫清华。他把一生都献给了清华。


[p=26, null, center]1961年,在台大医院住院的梅贻琦(左一),到病房探视同在这里住院的胡适(右一)。

他什么都知道,但不愿写

晚年的梅贻琦健康不佳。和他住对门病房的胡适劝他要记得写遗嘱,公事私事都应该写。他不爱听,也不愿写。夫人劝他,他也不写;亲弟弟劝他,他还是不写。最后,直到胡适离世,他都没写。胡适走时留下了他的遗嘱;而梅贻琦直到永诀,也没有留下任何文字。他什么都知道,但他什么都不说,他不爱说,也不愿说。

梅贻琦长眠后,他的秘书立即把他的提包封存。不久,各方人士开会纪念梅校长,就把他的提包放在桌子上,要打开来。大家心里直出汗,担心不知道打开后会是什么东西。他的夫人尤其担心。因为他们相守几十年,她总是见他到哪儿都带着这皮包,但从来就没有让她看过。梅贻琦从北平到昆明,从昆明回北平,到南京,到广州,再到欧洲、到美国、到台湾……关山万里尘与土,卅年家国云和月,浊浪翻腾几曾歇。但他一身清风,纤尘未染,始终不忘带的却是这皮包。这必定是他此生最珍视、最重要的东西了。校长夫人最担心的是:皮包里或许有非常重要的文件。而在这样的场合示众,或许有相当的危险——等打开一看,大家都呆住了:这皮包里,全是清华基金的账目,一笔笔,规规矩矩,分毫不差。

所有的人都震撼了:在那贪污成风、腐败无孔不入的年代,对握有实权者,要想有所偏私,实在是“举手之劳”。要想干干净净做点事,那有多难。风习之下,似乎也只有贪污是“正常”的,不贪污则是“不正常”的。一个人长期掌控着那样巨额的经费,却从未顺手揩点油,那就更是“异类”了。然而,梅贻琦就是这样的“异类”。他数十年来始终一人独自掌握着巨额的清华基金;他自己生活中却像当年孔夫子那样,惶惶东奔西走,生活到了几乎清寒的地步。他在没有任何监督的情况下,没有动用公家的半文钱。他把所有钱都用给了清华,为着把清华建成杰出的大学,为着替祖国培养杰出的英才。

这就是梅贻琦,一代圣人。这皮包,正是他用生命守护着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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