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怀旧风掩不住中国的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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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怀旧风掩不住中国的迷惘

丁咚 文



在有意无意之间，中国正在掀起一场声势浩大的红色怀旧风。这股风首先在一座西部城市强劲刮起，随着执政党建党90周年的临近，继而在全国形成燎原之势。

一本名叫《重庆模式》的书里描述：现在，重庆的机关、学校、企业、农村、社区、工地，乃至大街小巷和田间地头，不但大会小会之前大家要唱唱红歌，而且各种各样的红歌队伍如雨后春笋般涌出，各种各样的红歌活动如春潮般此起彼伏。重庆的党政干部也成为红歌高手。

重庆的“唱红歌”运动，在当地最高领导人的大力推动下，开展得风生水起，引起了高度的社会关注。今年以来就有四位政治局常委和三位政治局委员频频到重庆考察，而重庆方面也高调宣传他们的肯定。

与此相应的是，唱红歌运动在全国广泛兴起。江西卫视的“中国红歌会”宣传片发出了“火红一夏 惊艳中国”的口号。湖南卫视在2011年打造“红色青春季”。而河南师范大学开展“红歌进食堂，唱响你我他”活动，大学生们在食堂用餐时一边吃饭一边唱红歌。各种以单位或社区的名义组织的“红歌大赛”“红歌演唱会”等动辄“千人同唱红歌”的场景，正在各地纷纷上演。红歌不仅出现在陕西榆林的职工大会上，还走进了天津的法院、延安的监狱，各种“红歌达人”梦想并实践着“唱红歌走遍中国”，“农民自筹资金唱红歌”的报道更是在媒体和网络上比比皆是。

而红色怀旧风扩大化、运动化的例子比比皆是。全国大规模组织开展了“红色旅游”，在建党90周年之际，前往著名的革命圣地的游客迅猛增加。英国《每日电讯报》将它称为“红色文化”运动。连中国女排也凑上了这份热闹，在集训时背诵红诗。一场大张旗鼓的红色运动会的筹备接近尾声，主办地区负责人称这是向送给建党90周年的一份大礼。

传播媒介也在为红色怀旧运动推波助澜。重庆卫视停播了肥皂剧，增加播放了经典老片和红歌表演节目。广电总局最近叫停各卫视谍战涉案剧三个月，目的是为建党宣传让路。有评论认为，广电总局的作为剥夺了公民自由选择娱乐的权利，等于是破坏党的形象、给党“抹黑”嘛。

红色文化的复古运动绝不是偶然的。从大的历史背景来看，中共建政已达60余年，前三十年，是红色的天下，以毛泽东的绝对权威维护了国家的团结和政治的统一，国家发展虽然遭受挫折，但却维持了基本面的稳定；后三十年，邓小平的“白猫黑猫”理论统领了一个时代，中国从“大破”之后开始“大立”，不仅重建了社会，而且推动了经济的高速发展，也促使政治不得不更加开明，各种思想、观念纷纷涌现，并相互激烈碰撞、交锋，多元化趋势日益明显，对大一统的政治体制的挑战越来越强。

60多年过去了，中国社会发生了深刻的变化：私有制经济从支流到主流，私营业主政治上的弱势地位和经济上的强势地位不相协调，经济基础对上层建筑提出了新的要求；贫富两极分化严重，利益集团在经济发展中获得了关键利益，少数人掌握了多数社会财富，导致全社会仇富心理强烈，社会矛盾增多并呈激化趋势，社会稳定处在重要关节点上；官僚阶层腐败现象越来越普遍，不仅安享其职务赋予的高工资、高福利和高待遇，而且权力寻租、变现，从灰色、黑色地带获取大量好处，并因此背弃其所属的民众，政府的公信力越来越弱，管理社会的努力往往受到民众的反弹；民众思想的觉醒速度、宽度和广度都前所未有，在多元化潮流中，民众的公民意识越来越强，参与公共事务的热情越来越高，一个新兴的公民社会正在民众的广泛参与下积极建构。

现有的政治框架已经难以容纳经济社会发展特别是民众意识的的灵动身姿。中国正处在国家转型、社会转型的重要关节点上，今后中国走什么路，这条路怎么走，是摆在中国人面前的一个重大现实课题。但很显然，中国还很彷徨，仍未确定未来的道路。红色复古思潮的兴起就是其显著表征。与其说这是在怀旧，希望从历史中寻求慰藉，获得力量，倒不如说是一次冒险的回归尝试，某些人期冀通过弘扬红色传统，禁锢民众的多向思维，对抗多元化，阻止西方普世价值获得越来越广泛的认同，增强体制的合法性基础。

而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当前的中国在传统与现代，东方与西方之间拿捏不定，是向历史转，重走红色道路，还是面向未来，积极寻求一条符合民众愿望、有利于中国可持续健康发展的路径，在这两者之间，中国正陷入踌躇不前的态势。红色怀旧风不仅是对往昔的追忆，更是内心矛盾的体现。中国实行了三十余年的改革开放政策，可以想见，驾驭这个庞然大物，按照自己的意图往前走，是何等之难。社会本身有他自身发展之规律，是不以他人意志为转移的。当一个社会的各种条件合适的时候，他就会按照自身的逻辑发展，这是任何政治组织也无法决定的，相反，越是试图加以控制，越会激化社会矛盾，越会走向历史的反面。

这正是中国目前的写照。往前走，貌似万丈深渊，莫可揣测；往后退，一片锦绣，赏心悦目。对于任何人一个人来说，都会对前者望而却步，而愿意选择后者。然而，选择后者虽然轻松，却意味着历史的倒退，过往的历史只能适应那时的现实，而与今日之现实相距甚远。以今日之现实寻求历史上的解决办法，无异于缘木求鱼。

在众人皆醉的时刻，需要真正的清醒者。在中国迷惘的时刻，需要如同先知般的智者指点迷津，而这正是中国当前所匮乏的。在缺乏强有力的领袖人物的情形之下——事实上，时代已经变了，我们已经不需要力挽乾坤的那种英雄般的政治巨人，而更需要具备现代政治意识的技术官僚，对中国而言，最重要的是树立法律制度的权威，充分施行民主，尊重民众的创造和自由选择。

以民众的希望为希望，以民众的选择为选择，以民众的满以为满意，是中国走出迷惘的关键。与之相反的做法是刚愎自用，强行为人民选择过时的道路，并通过错误的方式向大家灌输备受争议的理念，并振振有词地宣称是为了“教育”青年一代，当代的中国青年已经长了自己的眼睛，可以明辨是非，看清世界了，绝不是某些人可以左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