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文革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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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亥百年



今天是十月二日，距辛亥百年志庆还有八天。

从去年我就准备写写这个一百年，昨天送家人去机场，途经天安门时，我看到官方依惯例在广场面对城门上毛画像的地方摆出了孙中山的画像，虽然几十年了，本应习以为常，但此刻却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孙毛二人虽一胖一瘦，气质迥异，但却都身着中山装。中山装也，辛亥之后国民革命装，颠覆了国民政府的中共党首何以也着中山装？这使我想起文革初毛的一句影响极大的名言：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是共产党和国民党斗争的继续。

对此，当时才十八九岁的我是以“解放三分之二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苦大众”“跟随伟大领袖进行新长征”的“激情”理解的这一“最高指示”，立刻对所谓“九二五”（新疆国军起义的日子）人员展开了大扫荡。兵团设计院的前身兵团勘测大队是由“九二五”时被王震的一兵团接收的原国民党第六第七测量队的技术人员创建的。至文革时，从院到队级领导，负责技术工作的大都是原国民党军官，尤以设计院的顶梁柱，也就是技术力量最強的测量队，除教导员外（此人也是国军反正人员，不过是在“九二五”之前投降的共军），正付队长都是“九二五”人员。因此该队的运动也最惨烈，黄国重队长和周付队长均“非正常死亡”。当时我所在的地质队因其技术含量低，以工人为主，所以成分好些。不过,后来查出党总支书记的教导员赵永华乃天津战役时的投诚人员，再一查其夫人乃左宗棠之后人。于是也被揪出打倒了。

时光荏苒，世事沧桑。1970年在当“牛”时，我与赵同居一室，他对我当初给他贴大字报的故事没有过多纠缠，只说你个毛孩子懂个屁，这不牛鬼和蛇神殊途同归了吗！后来我们成了过心朋友，才知道他在抗战时就参军了，负过三次伤，还立过两次战功。他说，他反正是不愿自相残杀“打日本时我浑身是劲，打内战时我一点劲儿也没有”。当时我挺奇怪：“国民党也抗日？”他苦笑着说：“国民党也抗日？国民党要不抗日能有抗战胜利吗？！”那是在“牛棚”里一对难兄难弟的掏心窝子，我甚至不止一次地痛斥他“反动透顶”“打倒你一点错也没有”。他是个酒鬼，这些话都是在我们俩就着凉拌大白莱，喝的酊酪之时才说的。我是真的以为他反动，他是真的以为我无知。但潜意识里相信他讲得都是真的，愿意听他讲过去。而他也不怕我揭发，好像临终遗言似得，借着两口酒就回到了过去的往事。最令我震惊地是他说“什么小米加步枪呀，打天津时解放军的炮火比我们强十倍，比小日本还凶。”“国军不是不能打，打日本时比八路一点都不差，人人都想拼命。可打内战时，谁都知道中国人不该打中国人，没了斗志还打什么仗吗！”总而言之，一年的牛棚朝夕相处，这位被我轰下台的教导员才真正起到了教导员的作用，从某种意义上讲，如果说肖克将军是我研究近现代史的启蒙教员，那么赵永华先生则是我研究近现代史的入门先生。虽然，当时我不可能真正读懂他，但他使我开始了思想，至少不再像过去那么无条件地迷信教科书了。

一位哲人说过：怀疑是走向真理的开始。

我想这也许就是毛为何要着中山装的原因。诚如夕阳西下的毛文革末期在病榻上呓语“中华人民共和国还是中华民国”那样，他要消灭历史，要世界按他的“世界观”运转，但又缺乏自信，生怕真的历史被抖落出来，还世界一个本来面目。

尽管，今天的中国还问题多多，“东方红”“大救星”之类的红歌还有卷土重来之势，但太阳毕竟落山了。按毛在世时惯例，每逢重大政治节日，天安门广场都要自东而西地摆放马、恩、孙、列、斯五人的画像。如今四个共产主义领袖已“下课”只余下了三民生义者孙中山一个人。从现实意义上看，无论当局是如何考虑的都不失为“与时俱进”，虽然这进步的太慢，可引用一句毛词来形容：毕竟是“换了人间”。

从机场回来时，我又侧目乜一眼高高挂在城门上毛的画像，不禁感慨万千，从历史顺序讲，孙是毛的前辈，但他站在地上，在人海中；毛则挂在城门楼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令人只能仰视……这或许就是中国近现代史上这两个大佬级人物之不同罢。

不过从历史上来看，孙毛之异同主要还在民族主义和民粹主义上。尽管孙文的民族主义很可质疑，但他毕竟是推翻满清皇帝的那场被称为辛亥革命的精神领袖。因此其历史地位基本可以盖棺。至于民国初期，他为打倒袁世凯向日本筹措资金而签订的丧权辱国的《中日合办汉冶萍借款案》（此案规定汉冶萍公司为中日合办，中国不得自行处理，附近矿山不准公司以外之人开采。日本向国民政府提出的《二十一条》中大部分条款就是以此案的条件为底本。）因其毕竟至死未实掌国柄，未构成事实。而且其后不久便发生了袁世凯称帝，以及几年后还因此引发了“五四运动”，加之孙又早逝，作为胜利一方的南京国民政府当然要维护其政治偶像，其辱国之过全推给了失败一方的袁世凯和北京政府。而实掌了国柄的国民政府自当国至其失去大陆政权止，22年一直内忧外患、战事不断，无暇去正史。中共建政初，为安抚士民，捧孙为民主主义先驱，自然也不便揭其疤。加之中共将历史研究强贴上马克思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标签，史家一步步政治化、官僚化，久而久之，这桩严重的历史公案也逐渐淡出了史家视线。

我所以在此时重提此案，并非为了非孙，而是要还历史一个公正：袁世凯在国共两党的妖魔化下，简直成了个魔鬼。实际上袁一生就错在一个称帝上。在民族和国家利益上，可以说基本没什么污点。今天人们认识的那个袁世凯，其实多是在替孙文顶屎盆子。

我不想在此时为袁翻案，只想以实求实：谁也否认不了，是袁迫使清帝逊位，从结束三千年帝制这个史实讲，袁若不称帝，当是民国第一人！

金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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