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看赛金花的“励志故事”如何杜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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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剧《风华绝代》于4月11日至15日在北京保利剧院上演。

据报道，在3月11日的剧组见面会上，主演刘晓庆以及20多位演员集体亮相。刘晓庆在谈到这部戏的主角、名妓赛金花时表示：“赛金花是个传奇女性，个性特别、命运坎坷，有东西可演。她的外貌是温婉美丽的南方女子，但骨子里却有着很强大的男性精神力量，她对生活有渴望、有理想，有独立自主的意识，关键时刻有担当，从这个角度来说，很有现代精神，很励志。尤其值得佩服的是，她用聪明的头脑和交际手腕，周旋于当时列强入侵的时代背景之下，保护了京城百姓。”


　　但是从这些话里，我并没有真正感受到所谓现代励志的精神风范，反而联想到鲁迅“连义和拳时代和德国统帅瓦德西睡了一些时候的赛金花，也早已封为九天护国娘娘”的经典批评。由此而来的疑问是：一代名妓赛金花究竟是如何励志的，如今的年轻女子能够从她身上学习到什么样的既现代又励志的榜样力量呢？


　　3月30日某网站给出的答案是：《风华绝代》将演，刘晓庆剧中收获“蓝颜知己”。剧中的孙作舟俗称孙三爷，是赛金花的第二任丈夫，也是赛金花书寓里的当家人，该剧涉及的几个时期都有孙三爷的出场或在场。剧中的魏斯炅是赛金花的第三任丈夫，作为政务人员，却是性情中人，性格耿直，有革命理想。他对赛金花的爱慕足斤足两。剧中的杨立山，时任户部尚书，是赛金花的结义大哥，他为人豪爽、热情，对赛金花关爱有加，不遗余力。


　　然而，一次又一次挂牌接客当妓女的赛金花，通过妓院里面最为古老也最为本能的皮肉交易结识一个又一个或者有革命理想，或有部长级官位的“蓝颜知己”，是无论如何谈不到现代和励志的。至于刘晓庆所说的“周旋于当时列强入侵的时代背景之下，保护了京城百姓”，至今也找不到确凿证据。


　　综合相关信息，赛金花于清同治十一年即1872年生于苏州，13岁时被远房亲戚引荐到花船上充当妓女。光绪十三年即1887年，48岁的苏州状元洪钧迎娶15岁的赛金花为第三房夫人，并改其名为洪梦鸾。婚后不久，清政府派遣洪钧为出使俄、德、奥、荷四国大臣，赛金花以大使夫人身份周旋于欧洲上流社会。1892年洪钧奉召回国，1894年因病去世。家眷从北京通州出发，沿运河乘船护灵南返，22岁的赛金花离船逃往上海，以状元夫人的名号重操旧业。


　　苏州士绅认为赛金花的行为有伤风化，要求上海道台出面干涉。赛金花只好于1898年夏天北上天津，在江岔胡同组织南方韵味的“金花班”，“赛金花”的名号从此叫响。1900年八国联军攻占北京，28岁的赛金花又把妓院迁到北京八大胡同之一的石头胡同。


　　据传说，她一度辗转见到68岁的老相识、担任联军统帅的德国上将瓦德西，为保护北京市民的人身财产安全以及大清王朝的国家政权，做出了一份贡献；而且还女扮男装，与瓦德西骑马招摇过市，人称“赛二爷”。


　　另据赛金花在北京石头胡同开妓院时的老主顾丁士源在1942年出版的《梅楞章京笔记》中回忆，赛金花的嫖客中有一个为德军做翻译的葛麟德，赛金花时常请葛麟德帮忙处理胡同邻居与外国军人之间的各种纠纷，还曾经女扮男装跟随丁士源等人混入故宫和中南海猎奇游玩。住在丁士源家的钟广生和沈荩二人，为此各写一篇短文虚构编造赛金花被召入紫光阁，与瓦德西发生男女情爱的传奇故事，分别寄给上海《游戏报》和《新闻报》公开发表。


　　这种虚构编造的“瓦赛情史”，后来便成为曾朴《孽海花》和樊樊山《后彩云曲》等文学作品的故事来源。经过诸多文人骚客大事渲染，“瓦赛情史”成为当时报刊的热门话题。赛金花本人为抬高身价而将错就错、顺水推舟，捏造夸张所谓口述自传，于是便演绎出一段令局外人信以为真的文史铁案。京剧专家齐如山也在晚年回忆录中介绍说，他在1900、1901年间与赛金花交往密切，只能说两句日常德国话的赛金花，不过是一个和德军中下级军官鬼混的妓女，趁机也卖点东西给外国人，绝对不可能认识瓦德西并且谈论国家大事。


　　八国联军退出北京后，赛金花风光不再。1903年4月因虐待幼妓凤怜致死而被押解回苏州原籍，不久从苏州逃往上海，再一次挂牌接客。1905年，赛金花嫁给沪宁铁路稽查曹瑞忠做妾，曹不久暴病身亡。1913年6月，赛金花在上海接客时认识江西都督李烈钧的重要助手、国民党籍参议院议员魏斯炅。1918年6月20日，45岁的魏斯炅与46岁的赛金花在上海结婚。1921年7月，魏斯炅在北京住所患风寒急病去世。


　　在赛金花远离红尘守寡诵经的最后岁月里，围绕她的名妓生涯、是非功过及文坛纷争，不仅没有平息终结，反而愈演愈烈。即使在她去世半个多世纪之后的今天，作为名演员、名女人的刘晓庆等人，依然要在她身上挖掘并不存在的既现代又励志的道德文化资源和商业炒作价值，反而因此舍弃了作为文艺创作第一位的为艺术而艺术的价值和独立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