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仇和式能吏退出历史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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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廖保平

3月15日，据中央纪委监察部网站消息， “最富争议的市委书记”，著名的“明星官员”，云南省委副书记仇和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目前正接受组织调查。

仇和落马，我一点都不觉得意外，这是意料中的事，说是必然恐怕也可。原因是，一个视敢于明目张胆地涉嫌违纪违法去工作的官员，难道就不敢涉嫌违纪违法地为自己谋取私利？

仇和一路走来，诸多涉嫌违纪违法的事都摆在那儿，比如在沭阳县、宿迁市任上的所作所为，北京大学法学院教授王磊在一篇文章里总结了仇和8条涉嫌违纪违法事儿：

1、关于“勒令5000 干部做‘清洁工’”一事。仇和上任沭阳后做的第一件事,就带来了争议。上任当晚，他夜巡城区，结果在路边4 次踩到大便。于是,全县5000 多名机关干部被仇和勒令充当“清洁工”，两周之后，环境有了明显改善。

2、关于“让违法者亮相电视台”一事。沭阳电视台1998 年曾开办了一个一分多钟的小栏目《自我亮相》，屏幕上是一个小房间，挂着一块蓝布，上面写着“沉重忏悔，沭阳县百名可教育对象自我亮相”。

3、公、检、法、居委会能一起参与拆迁。

4、关于“开会迟到罚款”一事。在沭阳和宿迁开大会，每次会后，通报迟到、缺席者，并勒令次日到纪委交检讨，罚款50~100 元。

5、关于“发布‘限桌令’”一事。在仇和的多次干预下，宿迁市出台“限桌令”。要求党员、干部、公务人员办婚丧酒席不得超过5 桌，百姓不得超过8 桌。多名党员干部因违反被撤职、处分、罚款。

6、关于“强行集资修路”一事。仇和在沭阳县发动了一场“全民战争”，每个财政供养人员扣除工资总额10 %，每个农民出8 个义务工，组成修路队，在高峰时，扣款达到20 % ，甚至离退休人员的工资，也被扣除10 %用作交通建设。

7、关于“‘霸道’招商”一事。仇和要求1/ 3 的机关干部离岗招商。

8、关于“国有单位‘一卖到底’”一事。仇和的改革方向，从一开始的出售国有单位的门面房，到所有国企改制“能卖不股、能股不租，以卖为主”，再到拍卖乡镇卫生院、医院，再到出售学校，可谓“一卖到底”。

仇和调任昆明后，一些做法延续了违纪性、违法性，比如他力主拆除居民防盗笼，是典型的公权力侵犯私人权益，但为了政绩，仇和顾不了那么多。又比如他拆掉昆明大量城中村，与当年在宿迁野蛮拆迁的情形相似。

改革不能以牺牲法律、侵犯人权的方式进行，无论仇和打着多么高大上的口号，有着多么善意的出发点，他首先是程序无正义的，是带头践踏法律，带头侵犯人权，那么程序无正义焉可以得结果正义？孟子两千年前就提出杀一无辜而得天下仁者不为的思想，就是讲程序正义，反对不讲法治不择手段，以侵害个人权益来成就一些人的阶梯和野心。

有意思的是，像仇和涉嫌违纪违法的霸道行为却被一些人称为“有魄力”，“雷厉风行”，“能干”，“务实”，给予很正面的评价，引起了巨大争议。更为可笑的是，不断地干着涉嫌违纪违法行为的人，还能不断升迁，难道他那些明摆着的违法行政就没有人出来制止？以至于他自己无不带着洋洋自得的话说：“一路被举报，仕途却一路惊喜”。为什么会这样呢？我想，很重要一个原因，是仇和作为一个“能吏”，上中下都找到了最佳的契合点。

对于直接领导来说，他希望选择和重用能吏，因为能吏执行力强、能办成事、能打开局，能够给领导增光，增加政绩，哪怕能吏违法行政，引起民怨，遭人举报，也被他们以“有魄力”，“雷厉风行”，“能干”，“务实”为由，予以包容庇护。

对于更高级层的领导来说，能吏们基于体制自身肌体修补式的有益探索，也会在相当程度上受到关注和适度认可，这就给了仇和式能吏“霸道”的空间。

对于民众来说，能吏之能往往体现在能“治吏”之上，敢于对干部严管重罚，让他们服服帖帖、恐慌不已、甚至颜面尽失，这正是那些长期被一些作威作福的官员欺压的民众所愿意看到的。仇和式能吏的铁腕治吏，犹如给民众做主当靠山，无形中应和了民众的“仇官”心理和盼“清官”心理，他们打心眼是喜欢和拥护能吏的。某些时候，他们宁愿要残酷一点的、贪一点的能吏，也不要碌碌无为的庸吏。

对于仇和式的官员自己来说，虽然行政违法，虽然不近人情，虽然霸道，虽然有酷吏之嫌，却可以突破重重阻碍，搞出政绩，干出一番“事业”，而干出一番“事业”，可能是上中下各方共同得益，于是，公和私、国家和个人、干部和民众在能吏身上找到了最佳契合点，都耦合起来。

而且能吏之所以霸道、强势和说一不二，用曾任山西省副省长的作家张平的说话：“根本原因就是他必须保住自己的利益，所以他必须强硬，必须霸道，必须排除异己，清除障碍。”上级领导和下面的民众也希望他有推行改革的权威，支持他扫除树立权威的障碍。

在这几种需求的耦合下，一个缺乏法治思维法治理念，不断地干着违纪违法的人，被塑造成一个有胆识有魄力的好干部。为其辩护的人开口就说：“不管你喜不喜欢、接不接受他的这种风格，至少他是个执行力强、能办成事的官员”，甚至还为其落马感到惋惜。

在这一点上，今人真是连古人都不如。司马光在《资治通鉴》里主张若是无德才兼备的“圣人”可用，则宁愿用有德无才的“贤人”乃至无才无德的“愚人”，也不用有才无德的“小人”。司马光说：“愚者虽欲为不善，智不能周，力不能胜，譬如乳狗搏人，人得而制之。小人智足以遂其奸，勇足以决其暴，是虎而翼者也，其为害岂不多哉！”任由能吏不受监督约束地行使权力，他固然可以推行一些改革，也可能用不受监督约束的权力为自己谋取私利，走上邪路，最后必然堕落成贪官。

仇和这样的能吏落马是一个教训，这样的能吏应该退出历史舞台。但是，这样的能吏又总是在适当的时候受到万千宠爱，说到底，还是人治未变，法治末立的结果。（本文原载3月19日东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