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理性聆听希拉里的含蓄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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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一轮面向欧亚大陆的访问中，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婉言批评中国的政治和人权状况。她夸赞蒙古是“亚洲民主典范”，“与某些国家形成鲜明对比”，并直言“没有政治体制改革，经济上获得的成功就无法持续下去”；在中国的南部近邻，她欣赏“越南正在发生非凡的变革”。

几家国字号的媒体曾屡次呼吁国人理性看待社会突出矛盾和问题，而在希拉里环中国穿梭访问多处含蓄批评中国不民主、不自由、不讲人权之际，却显得一点都不淡定，一点都不理性，对其批评大动肝火，斥其“在中国周边说怪话”、“含沙射影攻击中国模式”，片面地解读希拉里的讲话，急欲挑起民族主义者的义愤，转移公众的注意力，以掩盖希拉里讲话本身所应具有的是非曲直。

仿佛在配合希拉里的讲话似的，美国驻沪总领事馆的新浪微博于2012年7月1日被“吊销”，而这样的事在中国并不鲜见，美国领事馆只是无数被禁发言的诸多微博之一，只因它是首个被关闭的外国使领馆的微博而被格外关注。此举无疑是在为希拉里的讲话提供佐证：即中国确实不民主不自由。想必作为外国驻华领事馆，仅从外交礼节和本国利益考虑，也不会发表过激言论的。即令如此，其微博账号也被注销，由此可见中国的言论控制该有多么严厉。同时也说明，希拉里的不点名批评并非空穴来风。正因她的话点到了痛处，所以官媒立即跳了起来，从极端民族主义的立场反讥希拉里不怀好意，以图使人们放弃追索其谈话中所蕴含的事实，将矛头指向希拉里在中国朝野之间进行挑拨，包藏祸心。

首先，应当承认希拉里这次围绕中国周边展开的访问，针对中国的意味浓厚，不乏全球和地缘政治考虑，因为她毕竟是代表美国政府进行这次访问的，国家利益是她追求的核心目标。这一点，毋庸讳言。比如她在日本公开表示，钓鱼岛是日美安保条约需要保护的一部分；在越南，她声称支持越南解决南中国海主权争端的努力。

其次，正如我一贯所认为的，不应夸大美国对中国的意图，以制造一个敌人，巩固和壮大国内的民族主义势力，挑动部分国民的极端民族主义情绪，借此保卫既得利益集团，让它永远躲在避风港后，无须改变以使中国更加开放、公平和平等，使公民们享有更多民主权利。美国如何看待中国，不仅从奥巴马政府过去几年来历次发表的公开言论可以分析，即便此次希拉里的讲话，也透露出美国对华政策的基本脉络。

从根本上说，美国无意与中国展开另一轮冷战，也无意对中国进行战略上的遏制，以迫使中国倒退。一个长期动荡的混乱的经济衰退的中国不符合美国的战略利益。毋宁说，美国对中国的发展充满警惕和防范，正在中国的亚太邻居们那里积极构筑对华制衡圈，以确保美国的地缘政治利益和全球战略利益最大程度地实现。虽然美国并未将中国视为战略敌人，但毫无疑问，它将中国视为可能对其产生挑战的战略对手，并已经展开了与中国的积极竞争。这种竞争甚至不能说是恶性的，如果中国控制得当，它就会维持在一个比较良性的轨道上，相反如果中国领导层对此作出战略误判，进行过激反应，也不排除走向恶性的方向，导致两个大国的敌对。

美国与中国在战略层面的竞争，实质上也包含了促使中国变化的用心。美国与中国展开的竞争的内核有两个。一是以民主自由等普世价值观与东方的共产主义意识形态竞争，最终目标是敦促中国进一步改革，并与西方接轨，将其纳入美国主导的民主体系；二是在全球、地缘政治层面对中国形成完善的制衡网络，继续确保美国对中国的相对优势，确保美国的全球首要大国地位以及对世界事务的影响力，并防止中国发展成为具有称霸和扩张野心的新帝国，保卫美国及其盟国的利益不受新兴世界大国的挑战。

希拉里在此次马拉松式的访问中的另外一个重要主题是，进一步加强与亚洲国家的经济联系，以便从经济上制衡中国对邻国的影响。今年以来，奥巴马麾下的主要官员国务卿、国防部长以及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对中国东部、南部和西南部具有战略意义的邻国进行了轮番访问，如果说他们的行动与中国毫无关系，显然不符合事实。

第三，中国作为一个转型中的大国，自身存在诸多矛盾和问题，有些方面甚至非常危险。比如，中国经济从三十年来的高歌猛进到现在逐渐放缓了步伐，这是一个值得高度关注的信号。中国政府历来试图通过各种调控手段促进经济高速增长，多年来看上去十分有效，然而从现有情况看，大堤上已经显现蚁穴，如不采取有效措施，终会导致崩溃的结果。一方面保持自信是必须的，大国如果缺乏自信，就无法独立地生存于世界，另一方面，中国更应该做的是，保持谦虚的品格，认真聆听来自一切人的善意的或者非善意的批评，从中汲取有益的因素，审视目前的格局，从而受到启发，如果确实有问题，那么就要解决；如果问题确实比较严重，那么就要准备好做大手术。

切不可妄自尊大，反讥乃至藐视他人的批评，并讳疾忌医，文过饰非，觉得中国一切都好，无需作出任何改变，相反，那个批评者倒是问题多多，应该先把自己的问题解决好再说。如果是某个人对外界批评产生这些态度的话，那么我们一般称之为刚愎自用，他可能会失去自我改正的大好机会，受害的只是他一个人。一个国家如果也这么做的话，那么这个国家就是个不负责任的国家，最终受害的是全体国民。

正如我们前面已经说到的，美国将中国视为战略对手，并开启了与中国公平竞争的大幕。这场世纪竞争的核心是以普世价值观与共产主义意识形态为前锋，以经贸联系为纽带，以军政关系为依托，对中国进行全方位的战略性的制衡，防止亚太产生一个新帝国，确保其自身以及盟国利益。

美国与中国进行的战略竞争，以及希拉里对中国的批评，确实有不少自私自利的成分。我们不能指望一个民族国家以及这个国家的执政精英，对中国毫无私心，这是不切实际的。但我们更应该做的是，看看希拉里说得到底对不对，如果她说得不对，我们大可置之一哂，然后继续干好自己的事；如果她说得对，那么我们就要考虑，如果进行改进，才能使中国变得更好。何况希拉里全程的讲话只字未提“中国”二字。

而我们的媒体却作出强烈反应，立即将其斥为对“中国模式”的非礼。事实上希拉里并没明确提出批评“中国模式”，只是对“某些国家”政治与经济发展不相协调，公民民主权利不够进行了婉讽。我们的媒体立即联想到是攻击“中国模式”本身，就说明了其极端的不自信。这种不自信表现于两个方面，一是对“中国模式”的不自信，二是对自己的国民能否抗拒希拉里的话的不自信。因此才急欲“澄清事实”、“统一思想”。

那么它们达到目的了吗？显然做不到。首先，所谓的“中国模式”确实存在严重的漏洞和问题，并非拒绝批评就能改变的。“中国模式”近些年来甚嚣尘上，博得了一些民族主义自大狂的追捧。那么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无非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共产主义意识形态和政府强力控制经济的机制以及威权政治体制的混合物而已，我们一方面在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一方面又害羞羞答答遮遮掩掩不肯承认，一些御用学者硬说它是从中国自身产生的，是“内在规定性”的反映。
    从当前经济呈现的疲软状况看，这一模式开始显现弊端，能否支撑下去，是要打大问号的。希拉里的批评其实也是很多中国人想说的话，政治体制改革从温家宝到汪洋屡次提及，正是因为政治体制与经济发展不相适应的问题已经非常严重，阻碍了中国正常发展的进程？为什么一个外国人说了后，我们就觉得别有用心呢？其实我们更应该做的是，反躬自问，然后，积极改正。这才是维护国家利益的体现，否则只是维护某些人的脸面而已，对国家、对国民，毫无裨益。

其次，希拉里所称的蒙古的民主制度以及越南的改革进程的确走得比较好，中国在这方面做得很差，有目共睹，并非你想否认就否认得了的，你总不可能改变每个国民的切身感受吧？正如你们所一贯宣扬的，这是一种唯心主义的态度，你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吗？

刘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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