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右家，民国文坛的美丽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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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笔者反复改写20多年的《曹禺影剧的情色与宗教》一书，由于出版方以为书名不正经，中国出版集团东方出版中心新近出版时，改书名为《曹禺：戏里戏外》。台湾秀威资讯公司此前出版时，改书名为《天谴@天堂：曹禺影剧的密码模式》。笔者在该书中主要阐述的，是曹禺戏里戏外一男二女或二女一男的情色传奇，以及贯穿于他的影剧人生和人生影剧中的起于情色归于宗教的密码模式。摘编自该书的本文，刊登于《环球人物》2012第3期“民国红粉”专栏。]











王右家是罗隆基沸沸扬扬的婚外情人，同时也是曹禺戏剧《日出》中陈白露和《桥》中梁爱米的生活原型。但是，王右家留给后人的只是口口相传的美丽传说，从她唯一存世的与罗隆基的合影照片中，实在看不出一点点风华绝代的神采韵味。按照闺中密友兼情敌吕孝信的说法，王右家“不太上照，照片中她的美丽，不及她本人十分之一”。





闺密眼中的王右家





1974年1月，王右家的闺中密友、同时又是罗隆基另外一位婚外情人的吕孝信，在台湾《传记文学》第24卷第1期发表长篇回忆文章《忆一对欢喜冤家——王右家与罗隆基》。其中介绍说，她与王右家“从拖鼻涕时代”的小学一年级就同学，以至中学、大学都同校。她们原本约定要一起去美国读书，没有想到王右家突然离开。关于王右家风华绝代的美丽神采，作为秘密情敌的吕孝信写道：“我认为她最美的地方不是在她的面孔体型，而是在她的动作和她的气质上。她动作时的美，我以为纵集天下美女于一堂也无法与之相比。她的一举手一投足，都给人一种如音乐旋律的美感。”


吴孝信出生于1910年，与曹禺是同龄人。王右家比吕孝信大两岁，比出生于1896年7月30日的罗隆基小12岁。1931年，在美国没有拿到学位的王右家突然回国。同年5月20日，罗隆基从上海给远在北京的胡适写信说：“舜琴已于昨日离沪返新加坡，彼此同意暂分六个月(最少六个月)。国家的个人自由没有争到，家庭的自由争来六个月，未始非易事！”


张舜琴的父亲张永福是新加坡的华侨富商，辛亥革命前是孙中山、黄兴、胡汉民、汪精卫等人从事革命暴动的赞助人之一。张舜琴在伦敦留学期间，与在伦敦大学政治经济学院攻读博士学位的罗隆基结婚成家。1928年，张舜琴跟随罗隆基回国，租住在上海霞飞路1014弄15号的花园洋房，与罗隆基的清华大学同学梁实秋比邻而居。王右家出国之前已经与干妈家的儿子订下婚约。当她从美国归来时，未婚夫恰好不在国内。她在上海逗留时与罗隆基一见钟情。罗隆基鼓励说：“你这么青春美丽，如能给这古老封建的社会来颗炸弹，使得万万千千的人为你的勇敢喝采、赞美，一定会给这死气沉沉的社会，平添生气。”


1932年1月，罗隆基离开上海到天津任《益世报》社论总撰兼南开大学政治系教授。生来就具有叛逆性格的王右家，在36岁的情场老手罗隆基的诱惑鼓舞之下，不顾一切地婚外同居并且四处招摇。不曾想被曹禺看在眼里并且记在心头。





曹禺对王右家一往情深





1936年6月，由靳以、巴金主编的《文季月刊》在南京创刊，创刊号上发表了《日出》第一幕，至第4期连载完毕。《日出》的故事情节并不复杂，剧中的女主人公陈白露是一位聪明美丽的女学生，父亲去世之后没有了经济保障，只好依附于大丰银行经理潘月亭，被包养在某大都市的大旅馆里过着见不得阳光的“放荡，堕落”的“发疯的生活”。她从前的“朋友”或者说是初恋情人方达生，从乡下老家前来英雄救美，却在与她相处的几天里，逐渐认识到整个社会的不公与黑暗，最后一个人昂首走向“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的阳光天堂。田本相在《苦闷的灵魂——曹禺访谈录》中，记录了曹禺晚年关于王右家的详细介绍：“点燃陈白露形象的王小姐，她的父亲和我的父亲要好，是朋友，我就是这样同她认识的。她不是陈白露，也不是交际花，但她长得确实非常漂亮，也非常聪明。真正的交际花我也见过，但王小姐不是。她是胡闹，她是不卖钱的。我同她家不十分熟，但这个人呢，却一下子把我写陈白露形象点燃起来了。……方达生有靳以身上的东西，当然靳以有他的长处，他很会做编辑喽！靳以曾经和这位王小姐好过，当然这不要提了。”


黄佐临在接受田本相采访时，却以历史见证人的身份谈到了曹禺对于王右家一往情深的旧情往事：“陈白露的模特儿我见过，此人姓王，叫什么我忘了。她是罗隆基的情人，人们叫她王小姐，长得很漂亮。曹禺跟这个王小姐是有交往的，相当熟悉；他自己就是那个方达生了。……在重庆时，曹禺常提起这个王小姐，他还陶醉那段生活。”


罗隆基与王右家的婚外同居，一直维持到1938年前后的重庆时期。由于张舜琴要与她的一个学生结婚，终于同意与罗隆基办理离婚手续。1945年，曹禺在重庆写作《桥》时刚刚见证过王右家与罗隆基之间的传奇婚变。于是，他在舞台提示中再一次以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生花妙笔，描绘了以王右家为生活原型的梁爱米：“她廿五六岁，上天给了她一副不能再美的外表，同时也给了她更难于捉摸的性情。她看不起人，骄傲，无比的自负，却也有足够的聪明，这聪明是一望无余的表现在人们的眼前的。……她和沈承灿是青梅竹马的玩伴，从小就别别扭扭，时常吵架，一直到今天，他们还是无止境地一见面就得争起来。她对承灿有一种分不得的感情，怕只有这一点感情才是心灵中最纯洁的了。”


“廿五六岁”恰好是1936年前后曹禺写作《日出》时王右家的年龄，而不是他1945年写作《桥》时王右家的实际年龄。留在曹禺记忆之中最让他魂牵梦萦的，显然是王右家与罗隆基一度闹得满城风雨的传奇情爱。





红颜薄命的人生末路





据吴孝信介绍，罗隆基对于感情是多元论者，王右家对于自己的女性魅力也充满自信。不曾想与罗隆基有婚外情的杨度的女儿杨云慧，找到王右家想要回写给罗隆基的情书。王右家出于好奇随便在其中抽了一封，竟然看到罗隆基准备与自己离婚去与杨云慧结婚。王右家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只好选择离家出走。


王右家与罗隆基离家分居的时间是1943年6月28日。同年7月24日，她离开重庆前往成都。罗隆基追到成都，她便逃往昆明。罗隆基追到昆明，她干脆途经印度前往英国。抗战胜利后王右家回国，与罗隆基在上海办理离婚手续，并且很快结识已故电影演员阮玲玉的丈夫唐季珊，随后便嫁给唐季珊做了他第五任的太太。王右家的自我解嘲是“老大嫁作商人妇”。


1948年的秋末冬初，唐季珊与王右家在北平举办婚礼，然后在平津战役的隆隆炮声中南下上海。1949年，唐季珊、王右家夫妇随国民党政府迁往台湾，在台北郊区北投的山顶上购买了一座别墅。唐季珊仍然经营他的华荣茶叶公司，王右家仍然应酬于官场达贵之中，唐家别墅很快成为上层社会的一个交际中心。1958年4月12日，由王右家编导的古装历史剧《龙女寺》，在三军托儿所连续公演20天，一时间颇受好评。只是由于风流成性的唐季珊旧习难改，悄悄爱上酒吧女郎安娜小姐，致使性格叛逆的王右家再一次选择离家。失去王右家的唐季珊，茶叶生意一落千丈，以至于倾家荡产、流落街头。于1959年带着儿子来到香港的王右家，由于创业计划没有成功，后来只好返回台湾。1967年前后，王右家因为头痛住进一所平民医院，入院后昏迷不醒，几天后便离开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