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河本大作
编者按：1928年6月4日，日本制造皇姑屯事件，炸死张作霖。凶手是河本大作，时任日本关东军高级参谋。事件发生后，真相被掩盖下来，河本大作在日本军部的维护下，被免予处罚。抗战爆发，河本参与了侵华日军在山西的活动。胜利后，河本帮助阎锡山反共，直到1949年被捕，在战犯管理所，河本大作吐出了他杀死张作霖的经过。
大正十五年(1926年一译者）三月，我从小仓联队副、中佐，接替黑田高级参谋，被调转到关东军。当时关东军司令官是白川义则大将，而参谋长却由河田明治少将换为中国通斋藤恒少将。
可是，隔了很久又来到满洲一看，简直大吃一惊。
在张作霖扩张势力的同时，另一方面，围绕着日中二十一条问题，到处进行排日，遍及全满。连日本人的居住、商租权等既得权益都等于有名无实。二十万在满日本人的生命、财产濒于危急。
对满铁，计划了几条竞争线企图加以压制。在日清（甲午中日战争一译者）、日俄战争中，因将士鲜血换来的满洲，如今一切都将被奉天军阀所蹂躏。
然而，在张作霖的周围，有以军事顾问名义的松井七夫中将为首的町野武马等人，恬不知耻地跑前跑后，却对在满洲二十万同胞一天天地被侵蚀，不仅冷眼旁观，还胡说什么“都是日本人坏”，一昧迎合张作霖的意旨。
我完全茫然了。遍历中国各地，也到过排日气氛相当浓厚的地方，但是没有象满洲这样严重的。东北人一见到日本人就非常蔑视，而华北一带的中国人对日本人的态度要热情得多。正好相反，和日俄战争刚刚结束之后的东北人的态度完全不一样了。因此，也就不允许我静静地呆在旅顺，深切地感到有必要化装到全满各地去侦察情况。于是，远到齐齐哈尔、满洲里、东宁、绥芬河等处，纵贯北满的南北，详细观察了边境地区。在东宁一带，亲眼看到日本人在街上被东北人鞭打，在齐齐哈尔看到一群日本女孩子被东北人极端侮辱等等，实在令人不能不切齿扼腕。回到旅顺以后，这样的情报，还频频传来。在靠近奉天的新民府，日本人在白天就受到强盗的抢劫，而那些强盗都是正规军人。日本人商户象空屋一样，日夜惶恐不安地生活着。
总之，奉天军阀有意识、有计划、明目张胆地对日本人进行压迫的意图是很清楚的。
这种压迫不仅如此暴虐，而且在经济上，对满铁线的包围态势、关税问题、引进英美资本等等，也都是对日本的经济建设和开发大陆资源的有意干扰。对抚顺出的煤强制不买。这样，日本的大陆经营就全被搞垮了。在郭松龄事件中，若不是日本从弹药补给到作战指导给予不少援助，奉军就不会有今天的实力。可以说是作为报恩，奉军才进一步提供了商租权之类的权益。
得了势的张作霖，慢慢犯了老毛病，人关进北京，自封大元帅的称号，多年的野心，即将如愿以偿。他的股肱杨宇霆又忘了日本的恩德，向美国献媚，准备大借款。
其忘恩负义的行动，不胜枚举。
决定武力解决
第二年，昭和二年七月。
田中义一在内阁中任总理大臣兼外务大臣，亲自提出召开所谓"东方会议"。外务政务次宫是已故森恪。
当时的关东军司令官白川大将已离去，武藤信义中将已于大正十五年七月接任。武藤信义是俄国通，还曾当过参谋本部第二部长，对中国也很熟悉。所谓中国通也是有各种各样的，仅仅是住在中国和中国人进行交际，喜欢弄一些古董之类，以此为能的也不少。但武藤将军不是那样的中国通。所以，武藤将军就任关东军司令官以后，对于我们这些幕僚的献策，很了解，上下能够坦率地讨论关于经营大陆的根本对策。
不久，召开了东方会议。武藤司令官也参加了会议，我也随从进京。会议当然不能不讨论关于在满洲的对策问题。我力陈关于奉天军阀对满铁采取的包围态势，仅仅是外交抗议已经不够；武藤将军在会议上强调了武力解决。对此，田中首相也同意，确立了以武力解决的基本方针。
于是，作为具体方案，我建议要利用下述形势：当时，在中国南方兴起的蒋介石和孙逸仙了起开始北伐（译者按：此处不实，北伐时孙中山已经去世）。奉系对此以其先锋张学良和杨宇霆为主将，前进到浙江上海方面（译者按：此处不实，进攻江苏、上海等地是1925年10月间的事）。
蒋介石的早经军官学校培养的新式精锐军队和奉天旧军阀军队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军纪等等也完全不同。特别是长江流域，本来南方派的势力就是根深蒂固的。张作霖虽然乘势把手伸到了上海，但是蒋介石等的北伐一开始，奉军一定马上又要使用逃回关外这一招了。
象螃蟹钻人洞穴一样，一旦钻进洞穴，就很难抓到。张作霖如果败退回到关外，则又安稳了。在这里坐看时机，等阳气上升，就慢慢爬出来。
进人北京，号称大元帅的张作霖拥有三十万大军，现在关内。这三十万军队，如果接连败退，拥入关外，不知道又要怎样横行。因为帮助过他，所以应当终生感恩，他没有这样的义气。这已经在郭松龄事件中试验过了。
其次，由于南北相战而把华东和山东地区置于战祸之中，这无论对拥有某些权益的以日本为首的列国，还是对无辜的中国群众来说，都是严重的问题。因此，必须把北伐阻止在华北。
同时，张作霖的三十万军队败退时，应在山海关全部解除武装，只有这样才可以让他返回东北。然后，以这个没有武力的张作霖为对手，才能一气呵成地解决正在丧失的涉及几千件有关我国权益的问题。
上述方策为会议所接受，特别是森恪，对此建议非常同意。于是形成了东方会议的决议。
只要干掉张作霖就行
蒋介石的北伐开始了，尽管蒋介石采纳了避免将山东、华北卷入战祸的提案，不通过济南域内，但最后，终于因入城违约，在昭和三年爆发了济南事变，导致我国出兵。一方面奉军一如预想败走，象雪崩一样拥向山海关。
关东军立即由朝鲜编成一个为维持其治安所必需的混成旅团，不失时机地集中到奉天待机。但是因为到锦州和山海关去属于向满铁线以外出兵，不得到奉敷命令是不能出动的。但奉敕命令总是不下达。而败兵则有陆续进来的迹象。
当时，尽管田中首相是内阁总理，并且是东方会议的主持者，根据东方会议的决议，对山海关方面的部署应采取坚决的方针，但总是有点踌躇。
这是因为根据当时的出渊驻美大使的报告，考虑到美国的舆论严峻，对实行既定的方针有些犹豫。
另外，参谋本部第二部长是松井石根中将，田中首相身边的谋士有佐藤安之助少将等人，田中为他们的意见所左右，思想更加动摇了。
关东军司令官，当时虽然已由武藤将军换为村冈长太郎将军，但村冈将军与武藤将军相比，人格、见识都不相上下，坚定的经营大陆意见也完全-致。所以关东军在当地也毫无动摇。
然而由于关键的中央部是那样情况，所以什么也不能做。不久，吴俊升从黑龙江率兵五万，来守卫奉天城。同时，败兵每天一万、五千地从山海关归来。到五月下旬，败兵已逃进来三、四万人。从京奉线或古北口方面陆续进来。
万一有事，关东军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奉天虽然尚好，但是必须预想到弥漫全满的排日活动，一旦有事，必将如燎原之火旺盛起来，排日军也必将同时蜂起。如果在奉天我军和败兵之间还要动一次干戈，进行可怕的巷战，不知道侨居在奉天的日本人会是什么样的遭遇！排日活动在奉天城内已经无法言喻，由于危险，日本小学生都不能上学。这种情况，旅居奉天的日本人，虽然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关东军身上，但与其说因其袖手旁观而深感失望，不如说是怨恨。
奉天军如此排日，完全是出自张作霖等人的意图，并不是群众的心里真正以日本为敌。很清楚，只是想依靠欧美驱逐日本势力，图谋扩张一己的军阀势力，饱肥私囊，完全不是基于真正谋求东洋的永久和平这样一个信念。一个张作霖垮台，其他辛系诸将必将树倒猢狲散。
时至今日，还相信只要依靠一个张作霖，使之主宰满洲，就可以确保治安的想法是错误的。他毕竟是一个军阀，眼中既没有国家，也没有群众的福利。至于其他诸将，只是由磕头拜把子的关系结合起来的私党的集团。
这样的集团，常常是头目一死，他们立即四散，直到第二个张作霖出现。毫无办法。这和土匪头子没有任何不同。 .
杀死头目，断定除此以外没有解决满洲问题的办法。因此，只要干掉张作霖就行。
村冈中将也终于作出了这样的结论。可是，干掉张作霖没有任何动用我在满兵力的必要。只要依计而行，也并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
这个张作霖还在华北，慌慌张张地做着逃走的准备。因此，考虑由我华北派遣军，简单地把他干掉就行了。
于是竹下参谋，奉密令作为密使，准备前往华北。
得知这个情况，我就对竹下参谋说：“最好不要干没有用的事情。万一搞糟怎么办？在华北方面，果真有能够完成那样大胆谋略的可以信赖的人吗？很不放心。若万一仅以个人的责任来结束此事而不让国家和军方承担责任的办法办不到的话，那么虎视眈眈的列国不知将乘此机会会怎样指责。由我干吧！别无他途。你到华北后，直去北京，详细侦察张作霖的行动，几月几日乘火车逃往关外，把这些侦察清楚通知我。”在北京有建川少将做为大使馆武官住在那里。
周到的爆破计划
竹下参谋，不久打来了密码电报。说是张作霖将要逃往关外，返回奉天，并通知了他的乘车计划。于是进一步采取措施，令派到山海关、锦州、新民府和京奉重要地点的侦察人员，监视其准确的通过地点，速报是否确实通过该处。
那么，在奉天究竟选择哪个地点好呢？这个问题经过种种研究，最后认为巨流河铁桥是绝好的地点。于是，派某工兵中队长，详细侦察其附近的情况。发现奉军的警戒十分严密。至少要在那里等待一个星期左右。想避开奉军严密警戒的眼睛，无论如何是不可能的。要抓住这位经常使用冒名顶替或者乔装打扮的大人物，仅仅只有一次机会。需要充分布置，否则有错过的危险。
而且，我方的监视，必须选择一个能够比较自由地进行的地点。对此，满铁线与京奉线交叉的地点一一皇姑屯比较理想，这是因为满铁线在下面，京奉线在它的上面通过（原文如此。实际是满铁线在桥上，京奉线在桥下。一一译者），所以日本人稍微走来走去，也不会引人注意。结论是：只有此地为最好爆破地点。
那么，应采用什么手段呢？就成了下一个问题。
一，袭击列车？
二，用炸药炸列车？
手段只有这两条。用第一种方法，必将留下是日军袭击的明显证据。用第二种方法，也许可能不留痕迹地完成。于是确定选择第二种方法。而且万一这一爆破计划归于失败时，作为第二个步骤，制订了立即使列车脱轨颠覆的计划。而且不失时机地乘混乱之机，让“拔刀队”闯进去杀他。
万全周到的准备完成了。
根据第一个报告，预定六月一日来，没来；二日也没来；三日还没来。第四天好容易得到了张作霖确实上车了的情报。通过交叉点是上午六点左右。安装了预先准备的爆破装置，预备装置也安装了。第一次爆破不成功时，决定马上继续第二次爆破。然而要在当场干掉张作霖，需要相当数量的炸药。量少了，有失败的危险。分量越多效果越大，但轰动也大，对此很伤脑筋。
另一方面是满铁线方面。万一在这个时间里列车来了怎么办？如果能事先通知满铁就好了，但是因为只有最小限度的当事者知道，是在绝对秘密中进行的，所以那是办不到的。为了准备万一，装置了发电信号，作了防止危害满铁线的准备。 .
来了！毫无所知的张作霖一行乘坐的列车到达了交叉点。
轰隆一声，在爆炸声响的同时，空中升起了高达二百公尺的黑烟。我想张作霖的骨头是不是也飞上天了，对于这猛烈的黑烟和爆炸声，连我自己都惊讶和害怕。药力实在太大了，的确如此！
第二个使列车脱轨并使用“拔刀队”的计划，现在都不必要了。只是万一对方得知这次爆破是我们策划的，甚至派兵来的时候，最好不使用我们的兵力。为了防备这一情况，让荒木五郎指挥由他组织起来的奉军中的“模范队”，坚守城内；关东军司令部所在的东拓大楼前的中央广场，由关东军的主力警备着。
而万一奉军起兵，张景惠就做我方内应，打出奉天独立军的旗号。后来的满洲事变能一下搞起来，也就是因为有这样的安排。但奉系中有高明的藏式毅，阻止了发了疯的奉军行动，从而防止了与日军的冲突。
奉系为了稳定人心，没有发丧，只发表说张作霖负了重伤没有生命危险，城内处在异常沉默之中。那种排日行为，暂时地一反常态地，突然息止了。真是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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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13 21:32
张作霖在抗日上是有功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