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无言：硬币老人

超群

[p=25, null, left]今天门诊照例还是一个病人一个病人的看下来。

[p=25, null, left]护士先进诊疗室做Triage，出来后把病人的Factsheet放在诊疗室门上的篮筐里。我照例走过去拿出了纸张，看到了我熟悉的病人名字，Mr.S，就是那个2年前给过我自制硬币的那位老兄。

[p=25, null, left]很多记忆都是很清晰。2年前的夏天，我开始看Mr.S。他是个中等个头很硕壮的老人，和他夫人一起来门诊。一对朴实的老夫妻总是见人笑呵呵的。Mr.S有高血压，高血脂病史，以前做过颈动脉剥离手术。主诉是时有胸闷不适，特别是在他后院劳作的时候。当时的感觉就是冠心病的症象。安排做了核素应激试验，报告是阳性。出报告的当天我就打电话到他家。我说，需要做冠脉造影，我来安排。Mr.S和他夫人在电话那头还是乐呵呵，好，医生，我们相信你。冠脉造影的结果是左主支70%狭窄还有另外两支病变。叫来了心外科谈搭桥手术。老夫妻俩还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医生，你认为对我好的就做吧。手术很成功，Mr.S恢复也很快。那年年底来复诊的时候，带给我一枚他自己制作的心形小硬币。以后的每次复诊都是老夫妻一起来，老头话会多些，老太每次都很安静，如果老头有遗漏的地方，她也会适时的补充。临别时，老太都会不停的说谢谢。每次看到这对老夫妻，内心都会有幸福感。

[p=25, null, left]今天推门进去，我看到Mr.S一个人坐在那儿。我从资料上看到最近的六个月他的体重有了增加，而且血脂也没有以前控制的好。Mr.S看到我很是照例的笑呵呵，只是笑容没有平常的灿烂。寒暄几句后，我照例问起了他夫人。Mr.S很无奈的看着我，你不知道吗？我摇摇头，我不知道，怎么啦？老人低下头，轻声说道，老太在五个月前就走了，很快，很安静。我很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半天没有合上。这样一个乐观仁慈的老太，上一次的见面竟然就是永别。Mr.S看出了我难过的样子，开始安慰我起来，他现在一个人适应了，但是很多时候会想到她。他说，有几次午后坐在Deck的椅子上睡着了，一下醒来看到老太就坐在他旁边。还有，明明放好的东西，再去看时位置被移动了。听着老头缓缓道来，我理解他阴阳两隔的痛苦。老头突然停了下来，抬起头看着我，你知道吗，他显得很自信的说，我现在自己开支票了。过去的60年里，老人从来没有为家里的琐事操过心。虽然今天的门诊是排满的，我还是要与老人多相处点时间。结束的时候，老头又回到了他朴实和蔼的笑容，你看我还能接受其他女人吗？我没有回答。他自己自言自语，不可能了，这么多年，我已经容不下其他女性了，我自己可以开支票。

[p=25, null, left]老人今年82岁，整个门诊交流时间我没有去谈他的体重和他的血脂。这些数字上的变化已经对他不重要了。如果有可能，我应该去他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