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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沦的一代(十三)历史流泪了
四十多年了,虽然很多往事都已淡漠,但1966年12月初的那两埸座谈会却仍历历在目,有时还会浮现在梦中。我是11月底代表我的小组织“洪流战斗队”应“兵机造”之邀到的乌鲁木齐,主要是参加丁盛和贺振新倆人关于设计院“六二四事件”的对质会。当时,我还未从“老红军情节”走出来,而丁贺二人又都是走过“二万五千里”的正宗老红军,所以对这桩闹得沸沸扬扬的公案还并无定见。为了争取我,兵机造给了我许多有关丁负面情况的资料,其中有一份署名“54军政治部”的文件,内容是丁盛与其女儿的大学同学孟文虹勾搭成奸,扏意与老革命的前妻离婚,其在部队当兵的儿子拿枪要找他拼命的故事。还有一些关于丁“道德败坏、流氓成性”的其它资料。那时年轻人最不耻的不是什么“反党反毛反社”而是这类道德层面的问题。我还未满20岁,何况当初扏意离家来疆就是因不屑母亲再嫁。因之前便对丁在设计院“六二四事件”上前后矛盾有不良看法。所以,对丁的看法愈加恶劣起來。
丁在我心目中倒塌的唯一障碍就是“老红军”这牌耀眼的金牌了。为此,我通过兵机造的关系,专门到1966年初才由炮兵工程学院副院长调任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副政委,久闻其名却未谋其面,3个多月前便被丁裴宣布为张仲翰集团“副帅”的贺振新家里去进行了一次实地拜访。
贺振新1916年生,江西人,读过两年书。儿童团出身,1930年入伍。历任红6军团51团副排长、湘鄂川黔军区第2军分区干部大队分队长、游击队政委、独立团连指导员、干部大队政委、红6军团17师政治部组织干事、49团政治处总支书记、营教导员。抗战时期,任120师359旅717团3营教导员、团政治处副主任、主任。南下支队第一大队政治部主任、717团政委。内战时期,任晋绥军区359旅政治部主任、一野2军5师副政委。入疆初,任22兵团25师政委。1952年,到中央马列学院学习,1957年毕业后,直至又调回兵团前一直在军事工程学院系统工作。
从这份简历可以看出,贺振新调任兵团副政委与丁裴李王的情况不同,他不是来闹事夺权的,而是一个游子又回到阔别14年的娘家(老部队)。需特别说明地是,其中的“一野2军5师”便是1949年2月1日,中共统一全军编制及部队番号时,由原2纵359旅改称的。(在未统一全军编制及部队番号之前,有一段时间曾有两个359旅同时存在。另一个是以359旅717团为班底转战东北的刘转连将军的359旅。1947年1月,才改编为东北民主联军独立第一师)。作为5师的副政委,他的师长、政委分别是时任新疆军区副司令员的徐国贤将军和时任新疆区党委书记处书记处书记的李诠将军。5师后转制是农一师。而他在新疆最后任职的22兵团25师则转制为了农六师。
亦即说,贺振新从根儿上就是红6军团的兵,也就是肖克、王震的老部下。所以,尽管他与裴李王一样都是现役军人,但从历史渊源和亲疏关系上讲,都不能不被视为老兵团。
但他毕竟从1952年就离开了新疆,而且一直在军队工作。比丁裴李王到兵团还晚些,既使从改造兵团上讲,也不该划到被改造的一方。
那为什么又被丁裴李划到张仲翰的老兵团一方,还定其为副帅呢?
就因为设计院“六二四事件”他批丁盛“违反组织纪律”,这放在战争年代就是“叛变”。在一次讨论“六二四事件”的会上,他还说了一句“这是不是可以说是一次小匈牙利事件”。
这些是我在拜访贺之前便已了解的事情,我想了解的是他是否是如丁所讲得那样:是镇压革命群众的刽子手!
因当时贺正在病假期间,他的警卫员给我的时间是20分钟。
贺是身着睡衣披着军大衣来到客厅的。他要抽烟,但被年轻的警卫员拒绝了。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乱套了,你是警卫员,不是司令员”但并没坚持,而是对我笑着说:“你看,我都必须听他的”。听我说明来意后,他坦承:小匈牙利事件这句话是我讲得。我对因此而给大家造成的伤害负一切责任。对“六二四事件”他的态度是:丁盛同志回来汇报说是反革命暴乱,他是被劫持不得已才答应的那些条件。会上我批评过他这等于叛变,沒有调查研究就同意了他派工作组的提议,是官僚主义。在丁盛同志改口说他是支持群众造反的之前,我和他对设计院的事看法是一致的。
当我说到:“当时, 我觉得象一场反革命政变,可十六条下来以后, 我就说不清了, 它既使够不上反革命闹事, 也不能说它是什么革命首创, 把共产党干部当地主斗, 戴高帽子, 游街, 他们要是好人, 哪儿来的这刻骨仇恨?我认为为他们平反, 只是出于策略, 因为中央要求真正的坏人, 也要放到运动后期处理。但我怎么想也不相信那些人,是真的为了革命”
贺笑了:“所以,十六条才提倡独立思考嘛。小伙子,20岁的人, 是该用脑子思想了。我这人水平不高, 但以为闹事总是不大好, 这不, 小闹不堵, 大闹不止。绑架上级首长, 强迫首长按他们的意志撤那么多师团级领导干部的职, 不是叛乱, 又是什么?这个观点, 我不会改变!”
当我又说到“可是, 于副司令员现在不承认他是被迫那么做的了!他说他是主动走到群众中, 倾听群众意见—”时,老头终于怒了,气的手拍沙发, 浑身抖动地吼道:“一派胡言!当时他怎么说的, 党委会上那么多人都听到了, 怎么可以这么出尔反尔?主动?那就是叛党!未经党委通过, 一个人有什么权力撤这个, 罢那个?!党管干部是原则, 哦”因过于激动,他忍不住地小声啍了一声, 用手抵住心口, 吃力地喊道“这是不能允许的, 再大的官也不行—”之后, 便歪倒在了沙发里。
这次心血来潮的拜访,使我基本上弄清了事件真相。但贺振新给我留下最深印记却是在我问到的丁是否在投机?贺答非所问地讲起30多年前,他们到达陕北时,张国焘在会师大会上突然喊起了“朱总司令万岁”。他说:小鬼,你还年轻,不懂我们这些老家伙,革命不是喊喊万岁就行了。张国焘后来不是叛变了吗。万岁喊得高不见得就是真革命,你记住,有时万岁喊的最响人,可能正是准备当张国焘的人!
万岁一叛徒。丁盛一张国焘。
这是那个冰冷的冬天,一位几天后便驾鹤西去的老战士最后的遗言。虽然,当时我还只局限于兵团、设计院和丁盛,并沒有想到历史,但这一思维模式使我从万岁文化的狂热中,睁开了一只眼睛,不再盲自相信表象的东西,遇事会用自己的头脑去问为什么了。
有思想未必都正硧,但沒思想却绝对不正确。
“我思故我在”,否则岂非行尸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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